◎一群成熟懂事的「村民」
撰文.攝影/呂嘉紋(桃園縣高原國小主任) 98.07.26(日)
在光華國小餐廳的公布欄上,黏貼了一張「午餐座位分配表」,老婆看完以後,驚訝的對我說:「哇!這裡的『村長』,還會到學校來陪小朋友用餐啊!真是貼心……」
↓我把這張「午餐座位分配表」快速的瀏覽過一遍,忍不住笑著對老婆說:「哈哈哈,不是啦!這跟妳想的不一樣啦!」
在山上,由於小朋友的人數並不多,因此不管是用餐或是舉辦大型的活動,學校都會打破班級以及年齡上的限制,讓全校三、四十位小朋友聚集在一起同時進行。
↓為了方便管理,也為了讓小朋友建立正確的法治觀念,學校會將全部的小朋友分組,然後以小朋友熟悉的行政組織「村」為單位,每一桌取一個以泰雅語發音的村名,並且選派一位高年級的小朋友擔任「村長」的工作。
↓這些「村長」平常除了必須負責管理秩序、排解「村民」之間的糾紛之外,也常常要和學校的師長一樣,輪流為中、低年級的「村民」們進行盛飯、夾菜、舀湯等服務的工作。
↓而每一位「村民」,在裝好自己的飯菜之後,不能直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,必須安靜的坐在位置上,閉起眼睛,一方面是為了讓煩躁的情緒平靜下來,另一方面,則是可以藉此機會沈澱自己的心靈,進而培養知足、惜福與感恩的觀念。
等到老師的「開動」口令響起,每一位「村民」才可以把眼睛睜開來,然後開始聲音一致的唱名感謝:「謝謝辛苦的廚房阿姨、 謝謝 老師、謝謝為我服務的小朋友……」
↓在光華國小舉辦「兒童文學夏令營」的那幾天,我的早餐、中餐以及晚餐,都是和小朋友一起享用的,他們不僅會非常熱絡的邀請我到他們的「村落」(桌次),和他們一起用餐,而且還會主動替我盛飯、夾菜及添湯,完全沒有冷落到我這位外來的賓客。
↓在餐桌上,我也看到光華 國小的 老師和小朋友之間,談論的不僅僅只是「肚子有沒有吃飽?」的問題而已,他們更透過如此輕鬆、自在的氣氛,了解小朋友最近生活的狀況,以及隱藏在他們內心深處的感覺與想法。
哇!這真是一種非常親密而且有效率的溝通平台啊!
↓第二天中午的用餐時間,就讀一年級的玢如坐在我的正對面,看著她把筷子與湯匙交錯使用,
↓並且技巧熟練的吃著滿是魚刺的白帶魚,讓我不禁對於年幼的她,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用完餐,老師站到講台前,問了一句讓我差點兒捏了一把冷汗的話語:「請問有哪一位小朋友,『自願』要幫忙洗餐桶的呢?」(這個時候,我還真擔心,現場的氣氛會立刻凍結,然後現場沒有一位小朋友願意主動幫忙,讓這位老師尷尬的站在講台前,不知道應該要怎麼辦?)
可是,想不到全部的小朋友像是在進行搶答遊戲一般,爭先恐後的把手舉了起來,高聲的對著老師大喊:「我!我!我!」
這樣子的狀況,讓在場親眼目睹的我,不禁看傻了眼。
↓看到了嗎?小茜因為自己「搶」到了刷洗湯桶的工作,竟然高興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。
↓李安則是驕傲的對我說:「主任,你慢慢吃!等一下你吃完的雞腿骨頭,請交給我處理,因為今天的『骨頭桶』,是由我負責的喔!」
↓我拿著餐具,走到位於廚房旁邊的洗滌槽,看到各桌的「村民」都已經把自己所負責的區域清掃乾淨了。
我好奇的問在一旁刷洗地板的姿羽:「你知道我洗好的餐盤,要放到哪裡嗎?」
↓「來,我帶你去!」只見她把手中的掃把往旁邊一放,熱心的帶著我走進廚房,在一台巨大的機器前面停了下來,然後轉身對我說:「你必須先按右上方的那個紅色按鈕,讓這台機器停下來,然後再打開它的大門,這個時候,你就可以看到『客人桌』的餐具擺放位置了。」
「哇!姿羽,妳好厲害喔!」我忍不住伸出大姆指來,真心的誇讚她,同時,我也在內心不斷的猜想:「是不是因為山上常常會有客人來拜訪,所以才造就出每一位小朋友都可以獨當一面,稱職的扮演好『主人』的角色,讓所有的賓客都能夠盡興而歸呢?」
另外,面對眼前這群泰雅族的小天使們,不禁讓我想起我曾經寫過的〈韌性〉那篇文章,同時也讓我想到了我教書生涯的第一批學生。唉!真的很難想像,因為環境的困窘與侷限,迫使他們必須比同年齡的小朋友更加早熟、更加懂事,而當年的場景與眼前的這些畫面相互對照之下,竟然也是如此的類似啊!